实说,我当时并不想去敦煌。”1963 年,樊锦诗并没有想到,最后的毕业分
配把她分配去了敦煌。系里知道她身体不好,知道她有男朋友,也知道她男
朋友被分配到武汉大学,而莫高窟距离武汉大学 2473 公里。她不是没有想
过拒绝,甚至她父亲还给学校领导和系领导写了信,讲述了很多事实和实际
困难,希望学校改派其他同学去。系里的领导找她谈话,说北大今后还有毕
业生,过三四年再把她替换出来,就是这个理由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。
只是樊锦诗自己也没有想到,这一去,就是五十余载。敦煌的美震撼人
心,敦煌的苦同样令人心惊。初见敦煌,惊艳无比。可只有真正留在这里才
知道,洞内是神仙世界、艺术殿堂,洞外却是飞沙走石、黄土漫天。没有
电,也没有自来水,洗过的头发是黏的;住土房,睡土炕,最稀罕的美食是
树上的榆钱……这些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。最痛苦的是骨肉分离,莫高窟人的
命运都非常相似,只要你选择了莫高窟,似乎就不得不承受骨肉分离之苦。
从常书鸿先生、段文杰先生、到樊锦诗自己、再到后来的王旭东院长,都有
相似的境遇。她是可以离开敦煌的,她也不是没想过离开。然而,在每一个
荆天棘地的人生路口,她都选择了坚守。她曾是愧疚的妻子,为长期两地分
居而困扰;她也曾是自责的母亲,为没有好好教育两个儿子而忧心;而她的
爱人彭金章,则一生毫无怨言地支持着她的事业,陪她走过风风雨雨。
任何命运的安排都有无数的铺垫。在樊锦诗的敦煌宿命中,我们至少可
以读出:任何一个决定实际上都是价值观的选择。樊锦诗无数次在内心和自
己斗争,反复在组织需要、个人生活和对敦煌的热爱等方面权衡。这种一步
步地妥协和纠结,慢慢塑造出了一个甘于寂寞的伟大形象。而真正的英雄,
不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,是在无数次和自己内心的交锋中逐渐磨砺出来
的,这,才是人间真实。这里有家庭教育的影响,当父亲知道了女儿的决
定,只说了一句话“既然是自己的选择,那就好好干吧”。这里有北大精神